宋柳

好久没有失眠了。这晚不知怎的，怎么也睡不着。我试着默默查数，还试着自我暗示“我好困，我就要睡着了”，可这些根本不管用。我来回地翻身，怎么也找不到舒服的睡眠姿势。外面离这儿不远的塔楼上的大钟刚才敲了十一下，这会儿又开始敲响，看来已经十二点了。

大钟刚刚敲完十二下，门忽的开了。门开的“吱嘎”声混合着阴风所发出的飒飒响声一同传入房间，我不觉吃了一惊，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屋内自然是黑漆漆的，而门口处则泛着些微惨白的光亮，那大概是残月洒下的几丝光线。我纳闷：门忘插了么？怎么就开了？正要起身去关门时，忽见门外有一黑色人影。由于光线太过暗淡，看不清那人的衣着、相貌，只能分辨出那是一女子，因为她披着一肩长发，有几丝头发还随着微风而动。“你是谁？”我胆战心惊地问道。那女子没有回答我，而是缓缓地走进屋来。我直愣愣地看着那女子一步步地走近。我渐渐对那女子的容貌如何分辨出了几许。我隐约地判断：这是一个绝色佳人！我急于想看清她的容貌，真是急中生智，忽然想到可以打开灯。我伸手按下了灯的开关，灯却并没有亮。这时，我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更害怕，而是由害怕渐渐变为平静了，因为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妖魔鬼怪，而是仙女下凡，自己的敝宅呢，则很有幸地得到了她的光顾。我就穿着睡衣下了床，继续向她问道：“请问你是谁？”可是她并没有理睬我，而是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可以在屋里坐一坐吗？”虽然这句话的语气很平静，但那嗓音却是我有生以来所听到过的最动人的声音。我连忙答道：“当然可以。”然后把椅子搬过来，对她说：“请坐。”待她坐下，我热情地说：“喝盏茶吧。”她并没有应答。但我还是连忙沏了茶，将茶壶放在她旁边的茶几上，然后倒了一茶钟递给她。接下来，我问了她一连串的问题：“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为什么到我这里来？”“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我现在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女友，如果你认识与我般配的女子，给我介绍一个好不好？”她多半不予回答，只是说她名叫宋柳。......有时我提各种问题，她在一旁默不作声；有时我们则一起沉默。转眼两个钟头过去了，她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留她不住，只好随她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经过这一番折腾，我睡意浓极了，一倒下便酣睡起来，直到天亮。

就这样，她每天的到来，仿佛成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每晚凌晨十二点她都如约而至，经过一番每日相似的情景，她又于每天凌晨两点准时离开。

时光飞逝，三个月过去了。一天，她又如往常那样，坐在那里品茶。她忽然破天荒地开口说：“我想和你说件事情。”我答：“好啊。说吧。”“我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我以后再也不会来麻烦你了。”“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呢？我怎么会嫌麻烦呢？那你要去哪儿呢？”任凭我怎么问，她并不回答。只是脸上现出了几丝悲哀的神色，忽而又连忙将那神色藏了起来。

她忽然又说：“临别，我带你到我家去玩一玩，怎么样？”我高兴地说：“好啊。现在么？”她点点头答：“现在。”

就在夜色之中，我随宋柳出了门，又出了村，穿过村外的几个池塘，又走过一大片麦田间的小道，来到了另一个村。这时天还没有亮，周遭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她转身对我说：“你先等一等，瞧着我把黑夜变为白昼。”说着，她将食指向上指了指，只见一道金光从指尖冒出，直飞到天上，并在天上向四围延展开来，瞬间金光布满了天空。忽然间，已是晌午时分，天空中烈日炎炎，小村就在不远处。我真的是惊奇无比。

隔着一小片麦田向村子望去，只见许多砖砌的二层小楼之间分布着许多满树紫花的树以及绿葱葱的杨树。走进村子，一路走下来，感觉村子蛮有生气的。只见有一个小伙子端着一个海碗坐在门口吃饭。有老头把椅子搬到大门口，坐在上面睡着了。有的门口有几人围坐着打麻将。还有的门口，老头老太太都坐在那儿小憩，身旁则趴着一只白色小哈巴狗。有老太太在大墙旁的一小片土地上栽苗、浇水。有中年男子在家门口拿着水管，水管喷着水，在冲洗农用车。还有一个年岁很大的小个子老太太在门前晒灰菜，不知是做何用的。

出了村，一拐弯，有条路几乎都是用碎煤渣铺成的。宋柳指着路旁一幢造型别致的小楼说：“这就是我的家。”我刚要进那幢小楼，忽然梦醒，自己还躺在床上，原来只是一场美梦。看看表，凌晨两点钟了，看起来今天宋柳并未造访这里。

日出三竿的时候，我起了床，打算到梦中的那个小村去看一看。我出了村，只能看见几个池塘和远处的麦田，并看不见什么村庄。但穿过池塘，在麦田间的小道上走了一会儿之后，可以看到，果然有个村庄，正是那幢造型别致的小楼，只有一个柳树桩，树桩旁有一棵刚刚被砍倒的柳树。我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这里久久地怅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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